來源/陸玖商業評論

作者/陳沛

浙江義烏市、四川南充市、廣元市……越來越多的城市，加入了禁售檳榔的隊伍。

今年9月，36歲歌手傅松因過多嚼食檳榔患口腔癌去世，讓檳榔產業再次登上輿論的風口浪尖，對于中國最大的檳榔加工企業湖南口味王集團（下簡稱：口味王）來說，這次行業性危機，可能是將其逼近懸崖的生死一線。

擁有近千億的檳榔行業早已被各界詬病，但摻雜著就業、民生等多重考慮，以口味王為龍頭的檳榔上下游企業，總是有驚無險的通關。

不過，2020年國家市場監督總局在最新修訂的《食品生產許可分類》目錄中，未將“食用檳榔”收錄在內，這意味著檳榔不能再被頒發食品生產許可。

根據企查查顯示，口味王的食品生產許可證在去年10月已經過期，湖南省政府根據實際情況對當地正規檳榔企業進行了一年的延期。

隨著10月份的臨近，口味王最后的“護身符”也將失效，它又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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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味王的許可證馬上到期

“沒想到，真的沒想到。”鄭州西郊一家小超市中，看到浙江義烏要求下架檳榔的新聞，老板劉宇（化名）邊刷著手機，邊感嘆。

這個不到40平米的小店中，檳榔處于絕對的C位，檳榔廠家贈送的一個簡易鐵架子，上方有兩個鐵鉤，正好可以掛在收銀臺前，有食用檳榔習慣的顧客結賬時，都會順手拿一包。在收銀臺的后面，則是香煙柜臺。

劉宇坦言，檳榔和香煙的利潤差不多，有時候單日銷售額能超過香煙。陸玖商業評論看到，口味王旗下的和成天下，占據了大半個鐵架子，且都會在包裝上印上零售價。一包50元的檳榔，只有48克，約等于1元1克。

前來購買檳榔的一位顧客，拿了一包煙，順手也拿了一包檳榔。這名顧客表示，他是開網約車的專職司機，平常用檳榔來提神，“如果在車里吸煙，容易被投訴。”

相對于普通食品，一般檳榔的保質期只有60天，需要高速流轉。

河南一家臨期食品負責人表示，他們很少能收到檳榔的臨期尾貨。因為，每個能夠主動復購檳榔的用戶，多多少少都是上了癮，這才是檳榔暢銷的終極武器，也是檳榔的原罪。

今年9月，36歲的歌手傅松，因為過多嚼食檳榔，患上了口腔癌。生前曾發視頻，稱檳榔太可怕了。這就像蝴蝶的翅膀，再次在全國掀起了對檳榔產業的討伐。

尤其是浙江義烏要求下架檳榔的新聞沖上熱搜后，也讓越來越多的人關注這個產業。“即使沒有這個新聞，檳榔行業也已經沒有了生存的政策依據。”河南一名市場監管系統的工作人員向陸玖商業評論透露，在2020年，國家市場監督總局在最新修訂的《食品生產許可分類》目錄中，未將“食用檳榔”收錄在內，這意味著檳榔不能再頒發食品生產許可。

該工作人員還表示，食品生產許可證并非申請需要定時審核，如果到期后不能延期，也就意味著證件作廢。

根據企查查數據顯示，口味王食品生產許可證在去年10月已經到期。陸玖商業評論觀察到，口味王的外包裝上，并未有標注食品生產許可編號，這在食品監管中是決不允許的行為。

口味王之所以還能銷售，是因為當地政府部門的綜合考量。

根據公開報道顯示，湖南市場監管局對2021年3月以前，該省正常生產、就業人員較多、且持續符合獲證條件的生產企業，按照“六穩六保”的要求，經現場核查后對企業的食品生產許可證延長一年的有效期。

那也就意味著，即將到來的10月，將會讓口味王最后的護身符實效。9月18日，陸玖商業評論以進貨為由，撥打口味王包裝袋上客服電話，仍可以接通人工服務，稱只要留下店鋪地址，就可以送貨上門，且無需壓貨。9月21日，再次撥打此電話，人工服務環節已經取消，而在進入招商語音環節，稱目前已經停止招商。

02

口味王的“紅與黑”

站在檳榔行業來說，作為隱形龍頭的口味王，在行業規范化、產業鏈發展方面有一定的推動作用。但從整個社會角度，檳榔行業帶來的負面影響，是口味王無法消除的。

相關數據顯示，2020年，口味王集團以36.76億元營業收入上榜湖南百強企業；2021年，口味王集團以42.35億元的營收再次上榜。

雖然檳榔加工業和品牌商主要在湖南，但是種植上99%都在海南，在口味王等湖南檳榔龍頭加工企業的帶領下，解決了大量海南農民的就業問題。《海南日報》提及的一組數據顯示，截至2019年年底，海南省檳榔種植面積達178萬畝，是海南230萬農民的重要經濟收入來源。

不過，口味王的搶眼業績背后，則是以消費者的身體健康為代價。

河南一名中醫從業者王磊告訴陸玖商業評論，檳榔在中醫上是一味藥，成為休閑食品后，主要對消費者有兩重傷害。一方面是物理傷害，檳榔質地較硬，消費者在咀嚼檳榔時，容易造成口腔黏膜損害，長期反復的損害和潰瘍，就容易發生更嚴重的病變。

另一方面是化學傷害，消費者對檳榔上癮的原因，就是檳榔含有檳榔堿。檳榔堿本身就有細胞毒性作用，能直接傷害細胞，還可能形成致癌物亞硝胺，進而導致癌癥。

公開資料顯示，口味王在行業內首創無煙熏技術——青果檳榔原籽蒸汽烘干法，進一步軟化檳榔纖維，吃起來口感更好。

在王磊看來，口味王只是通過軟化檳榔纖維，降低了物理傷害，對健康危害更大的化學傷害是無解的，“如果它能去掉檳榔堿，檳榔行業就不可能讓消費者上癮，也就沒有存在的根基了。”王磊說。

王磊的說法，也得到了醫學界大V的印證。騰訊醫典、北大腫瘤醫院、醫學科普博主“莊時利和”共同發布的科普圖文，稱有檳榔品牌宣稱“淘汰落后工藝，改良食用方法，降低風險”，想讓檳榔變身為一種“不那么毒”的食物，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一名接近口味王的人士告訴陸玖商業評論，檳榔屬于政策性行業，一旦政策出手，就可能迅速凋零。雖然口味王比較熱衷公益，強調給農戶帶來的效益。但是隨著政策和宣傳方面的層層加碼，現在口味王幾乎不怎么舉辦活動了。

據了解，早在2003年，檳榔就被定義為一級致癌物。可是當年口味王就開啟了對全國市場的進擊，除了擁有傳統食用檳榔的廣東、海南、湖南外，河南、湖北等地，也漸漸成為消費大省。

談及這次行業性危機，上述人士還是抱有一絲樂觀。畢竟，短期內對檳榔行業“一刀切”，波及面太廣，僅口味王就有超2萬員工。對于此事，陸玖商業評論試圖通過熟悉口味王的人士進行溝通，并未獲得回應。

從2003年列為一級致癌物，到如今成長為近千億的產業，作為隱形龍頭的口味王絕對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有不愿具名的業內人士認為，或許口味王也明白，只有將產業做的足夠大，才可能博取一絲博弈和談判的籌碼。

03

口味王能否尋得生機？

事實上，檳榔行業面對的窘境，并非個例。

例如冬蟲夏草深加工企業青海春天，曾經因為極草等幾款產品就登陸了資本市場。但此后，極草因為坤含量超標被停止保健食品試點工作，青海春天也不得不轉戰白酒領域。

不過，在淘寶等平臺，冬蟲夏草作為初級農產品、地方特產仍在銷售。湖南省對在當地經濟扮演重要角色的檳榔產業，也希望通過類似的方式，將其納入地方特色產品。

據媒體報道，2021年，湖南省市場監督管理局官網公開發布《對省十三屆人大四次會議第1247號建議的答復》，表示要推動檳榔被列入“藥食同源”目錄，還要加強與省司法廳、省人大的工作銜接，做好立法項目后續工作，爭取通過地方立法確定檳榔“地方特色產品”的定位。

“地方特色產品并不能獨立或者游離于現有市場監管體系之外。”河南食品行業一位專家認為，最好的結果，就是將其列入類似煙草的管理方式，盡可能降低檳榔的危害范圍，且不能再讓其進行市場擴張，逐漸縮小產業規模。

或許口味王也預見了當下的行業性危機，早在2018年就提出了走出國門，面向世界布局海外市場。不過，全球不少國家已經將檳榔列為毒品，海外市場的開拓，也存在很大的不確定性。

根據媒體統計，目前，美國、加拿大都已經全方位禁止運輸和銷售檳榔了，印度也立法對檳榔銷售進行了規整，要求銷售檳榔時必須在包裝上明顯的貼出警示標簽。甚至在土耳其，檳榔被視為毒品，并出現中國人攜帶檳榔進入土耳其身陷囹圄的案例。

加上如今國內市場并不能審批食品生產許可證，如果不出意外，也就意味著口味王只能將工廠建立在海外，將讓成本出現幾何倍數增加。

對于擁有良好現金流的口味王來說，其或也在考慮轉型。

陸玖商業評論發現，在去年10月口味王食品生產許可證過期后，次月也就是11月，郭志光和郭燾父子成立了海南正達金原生物科技有限責任公司。

有意思的是，在經營范圍中，除了檳榔加工外，比較顯著的經營范圍還包括電子煙霧化器（非煙草制品、不含煙草成分）生產、電子煙霧化器（非煙草制品、不含煙草成分）銷售。

不難看出，郭志光父子或將押注下一個成癮性行業，這是父子兩人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