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時代財經

作者/周嘉寶

近日，優衣庫母公司迅銷集團宣布，其全球業務負責人、44歲的塚越大介將出任集團首席運營官。不過，柳井正仍未讓渡集團管理權與控制權，其兩名兒子也仍在迅銷集團中任董事、高級副總裁等重要職務。

在中國服裝市場，創二代接班話題同樣持續了數年。大批初代品牌服飾創業者們接近花甲之年，徘徊于事業代際交接的十字路口，企業傳承成為他們無法回避的重要課題。

今年初，曾揚言要“干到90歲退休”的森馬服飾創始人邱光和，將事業徹底交接給了48歲的兒子邱堅強。杉杉股份的商業帝國在創始人鄭永剛的突然離世后，90后二代管理者鄭駒上位。

越來越多創二代開始活躍于臺前，但很少有人能在短期內達到像父輩那樣的高光成就。有的繼任者選擇了退出，而大多數企業的首代創業者仍保持絕對掌控權，有些家族則希望通過深度捆綁職業經理人，完成企業的代際傳承過渡。

23歲成上市公司董事，服飾行業迎來95后接班

上世紀70年代，改革開放帶來的經濟紅利，讓“縫縫補補又三年”的日子一去不復返。80年代至90年代，紡織等輕工業的飛速發展，不僅造就了“的確良”“牛仔衫”與“霹靂舞”的時尚浪潮，更讓一大批紡織服飾行業創業者抓住商機，本土服裝制造業真正邁入品牌時代。

雅戈爾、利郎、七匹狼等品牌闖蕩正裝市場，森馬、美特斯邦威開始正面迎戰班尼路、佐丹奴等港資休閑品牌，安踏、李寧、特步、匹克等運動鞋服走進消費者的視野。

三十年后的今天，經歷了外資品牌與互聯網零售的沖擊，傳統鞋服行業進入低增長周期。與此同時，以千禧年后創二代們陸續在家族企業初露鋒芒為標志，中國品牌服飾行業的傳承大戲也拉開序幕。

2000年-2015年期間，活躍在企業經營場上的創二代們多為“70后”。例如，波司登創始人高德康之子高曉東（1975年出生）早在2003年就出任公司副總裁；雅戈爾創始人李如成之女李寒窮（1977年出生）在2011年出任公司董事；森馬服飾創始人邱光和之子邱堅強（1974年出生）雖從90年代就參與企業經營，但直到2008年，他才開始出任公司總經理兼森馬事業部總經理。而利郎二代王俊宏和美邦服飾二代胡佳佳，都是在這個階段因進入家族企業而受到關注。

2015年至今，經歷數年磨煉的“70后”創二代們，開始在家族企業經營管理中占據更重要的位置，“80后”與“90后”也開始高調走向臺前。這些年輕的接班候選人，職業起點也越來越高。

2017年，海瀾之家創始人周建平之子周立宸，出任上市公司第一大股東海瀾集團總裁。三年后，周立宸就任海瀾集團董事長。2018年，李寧創始人李寧的侄子李麒麟，被任命為李寧集團和非凡中國（現“非凡領越”）的執行董事。

也是在2018年，1996年出生的七匹狼“公子”周力源剛進入公司就擔任總經理助理，并全線負責集團潮流品牌業務。次年，23歲的他成為七匹狼最年輕董事。

同樣是福建的家族企業，1995年出生的特步丁利智現在已是特步環球事業群副總裁，而1997年出生的丁佳敏在畢業歸國后，從特步女子品類主理人升級到了特步潮流品類主理人。

國際化、年輕化，創二代們的努力與野心

在享受父輩創業成果中成長的創二代們，對企業經營表現出更大的“野心”。

在《傳承與超越：家族企業“創二代”成長研究》中，浙江省社會科學院研究員應煥紅就總結道，“他們在公司發展戰略上大多采取并購、多元化等可使企業成長速度呈幾何狀發展壯大的戰略，比如‘品牌與資本運營’‘打入國際市場’等。”

鞋服行業品牌管理專家、上海良棲品牌管理有限公司創始人程偉雄認為，創二代們的教育背景和生活經歷，讓他們將眼光瞄準更高端和更國際化的市場。在父輩打下的基業中“另起爐灶”，似乎成為了服裝創二代們的共同路徑。他們在進入企業后，選擇開拓新品類，或孵化新品牌。

高曉東就在進入波司登兩年后，主導創立了自有男裝品牌，試圖用對標“Hugo Boss”的高端男裝品類將波司登打入國際市場。據媒體報道，此前波司登布局紐約市場，登上紐約時裝周，以及2012年在倫敦斥資5000萬美元開設波司登首家海外旗艦店等，都出自他的手筆。

無獨有偶，2017年周立宸在出任海瀾集團總裁一職后，該品牌就試圖從“男人的衣柜”變身為“全家人的衣柜”。周立宸上任之初，海瀾之家接連推出高端女裝品牌OVV、青年潮牌黑鯨和生活家居品牌海瀾優選三大新品牌。2018年又以并購與孵化的形式推出英氏嬰童和男生女生兩大品牌，劍指童裝市場。胡佳佳在正式接手美邦服飾后，除Meters/bonwe主品牌外，也陸續推出ME&CITY、MOOMOO、ME&CITY KIDS、BANGGO等四大風格系列品牌。

同時，創二代們為品牌的年輕化提供了方向。周立宸接手廣告業務過程中，海瀾之家的商標開始出現在《非誠勿擾》《跑男》《最強大腦》等熱門綜藝節目中。與魔獸世界、守望先鋒、大鬧天宮等聯名的產品也隨即上市。胡佳佳接手后的美邦服飾，則是在產品開發方面，陸續走上國潮和無性別設計等方向，近年更在線下推出適用于網紅打卡需求的甜酷門店。

在進入杉杉集團后，鄭駒則炫起了“財技”。據媒體報道，2015年由其出資45%設立了寧波青杉股權投資有限公司。2016年，青杉投資入股創魅科技、韜樸文化、彼友集團等企業。同年，鄭駒還成立了杉巖股權投資管理有限公司。

不過，有資深行業人士對時代財經表示，無論是已故的鄭永剛在2020年選擇回歸，還是許多仍然奮斗在經營一線的創一代們，都預示著大部分創二代們的野心與努力，尚沒有換來令市場和父輩們滿意的結果。

以波司登為例，71歲的高德康仍然活躍在經營一線，而伴其左右的是50歲的職業經理人芮勁松，其擔任波司登執行董事兼高級副總裁，亦為波司登品牌事業部總經理。在最新的財報中，47歲的高曉東全面負責管理的多元化服裝業務營收2.03億元，占當期波司登總營收的1.7%。

而對于承受了多年經營壓力的美邦服飾來說，2023年創始人周成建再度“出山”，親自掌舵美邦電商業務的轉型，這被看做是周成建在美邦服飾的“二次創業”。

年輕一代仍需歷練

創二代們難以企及父輩們的成就，是多方因素綜合的結果。

2018年以來，我國GDP呈降速增長趨勢，消費預期邊際下降，需求缺乏增長動力，服裝行業進入低增長階段。

“在服飾行業創一代的創業時間節點，國內服裝供需處于失衡階段，供給遠小于需求，受到環境紅利加持，即便是粗放的管理也能換來高速增長。但是高歌猛進的開疆拓土，已經不適應當下的消費環境，企業開始進入精細化管理階段。”程偉雄認為，環境紅利不再，對繼任者和企業創始人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No Agency時尚行業獨立分析師唐小唐亦指出，由于服裝行業表現出較強的周期性，大環境的低增長，也極大地壓低了創二代在進入企業后的施展空間。對創二代來說，他們的實踐機會更少，試錯成本更高，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創二代的成長速度。

另一方面，程偉雄還認為，因為與父輩們的成長背景有著巨大差異，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創二代對父輩們資本積累的漫長過程難以真正感同身受，在經營理念、對實業長期價值的理解也有偏差，“在我接觸過很多公司的創二代中，他們在基層的歷練時間不夠，業務與投資重心不會聚焦在供應鏈，產品研發等關鍵業務線條，也難以真正深入市場。”

利郎王俊宏就曾在采訪中表示，“我們年輕一代欠折騰，不像父輩們經歷過生死交加、挨餓、資源匱乏、交通不便的那個年代。大多人骨子里已經缺乏狼性，一出生就已經在美好時代，喪失了最原始的求生本能。”

企業傳承的核心，應該是減少企業發展過程中的不確定性，讓企業在多變的環境中長久生存。

而在程偉雄與多家服裝企業的接觸中，受到東方傳統思想的影響，大多數一代創業者選擇將組織架構、經營模式的穩固等因素后置，通常將家族成員掌握企業經營權與管理權排在首要位置。在繼任者能力欠缺時，這不僅會導致企業內部人才的矛盾激化，也會導致企業在經營中難以抓住新的發展機會。

實行企業所有權、經營管理權分離，是許多國際零售服飾家族企業的做法。即實行職業經理人制，企業主保留財產所有權，將經營決策權和管理權交給職業經理人；或保留財產和決策權，將管理權給職業經理人。或以此為過渡，待到繼任者成熟后，將經營權與決策權重新分配與收回。

早在1995年，紅豆集團創始人周耀庭就提出百萬年薪招聘總經理的做法。其在答記者問時提出，現代企業制度要求產權明晰，所有權和經營權分離，能人經濟，專家管理。“我可以算上能人，兩權不分還可以，加入第二代，第三代也是能人，那么兩權不分仍然可以，但是第四代，第五代是絕對不行了。”

應煥紅則指出，上一代必須理智對待自身觀念陳舊和權威失落。與此同時，家族成員間應該建立起良好的溝通機制和溝通平臺。李錦記能成為百年品牌，離不開設立家族議事會，頒布《家族憲法》等動作。

“中國品牌服飾的行業發展歷程很短，二代們都還太年輕。”在唐小唐看來，除了海瀾之家、杉杉等極少數企業被動或主動地完成了接班，大部分本土服飾零售企業的的管理權仍掌握在創一代手中，“家族企業傳承的標志，還是要以股權轉移為核心。”

程偉雄也認為，品牌服飾企業完成代際更迭，至少還有10年到20年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