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商隱社 

撰文/甄幸運

前段時間，孟羽童離職沖上熱搜，她曾說過的幾句話引發巨大爭議：

“我的人生信條，靠別人不如靠自己。”

“如果沒有格力的平臺，沒有董總，我什么都不是。”

“月薪不足一萬，曾經連續工作21小時。”

同樣也是最近，董宇輝受邀在中國傳媒大學的演講刷屏朋友圈：“定力，決定了你能走多遠。”

孟羽童和董宇輝其實有著諸多相似之處：兩個人幾乎同時被推上流量高地，成為話題性人物，他們的一舉一動也時常牽扯背后的兩位老板、兩個大型企業登上熱搜。

不到兩年時間里，兩人的熱度疊加一波又一波，賺足了話題和流量。只是網紅面孔之下，刷屏新聞之外，多的是值得細細琢磨的事。

被選中的孟羽童，被挽留的董宇輝

如果不是《初入職場的我們》這檔節目，孟羽童本該在2021年浙大本科畢業后就去國外讀研了。而那年秋天，她卻登上熱搜，一夜成名。

“從小事業心很重”，是孟羽童對自己的評價。

本專業西班牙語的她，又輔修了商科傳媒類專業，還在阿里、網易、聯合利華等大企業實習過。此外，她還參加過《神奇的漢字》《一站到底》等節目的錄制。

參加職場綜藝與董明珠相識便是這位“卷王”敢于挑戰自我的體現。節目中董明珠是主考官，孟羽童在她面前做自我介紹時，用一段女團舞給自己增加自信。

董明珠后來評價這次跳舞，認為一個敢于在面試場合跳舞的人很有個性：“我就是要這樣的人，這才是最有價值的。”

兩人當面聊天時，董明珠也毫不吝嗇地夸獎她：最大的競爭力就是比別人能吃苦，第二是性格非常活躍，第三是學習反應能力強。

而她則回應董明珠說，“做您的實習生是我一生的榮耀。”

孟羽童首次考核成績墊底，最后卻憑借“董姐下午茶”這個策劃活動斬獲了第一名。2021年7月節目收官，孟羽童拿到offer，當時的職位是董事長秘書。

9月份，孟羽童宣布入職格力，之后的一段時間兩人經常合體出現。僅僅過了一個月，董明珠就說出了那句點石成金的話：“我要把她培養成第二個董明珠”。

在孟羽童因為老板的一句話，全網爆火的那個秋天，新東方的董宇輝卻倍感憂愁。

剛剛過去的夏天，他沒有把學生送到高三畢業，讓他覺得遺憾；時任高中學科經理的他，也送走身邊一群志同道合的同事。

2021年7月底，包括新東方在內的K12教育機構面臨裁員、轉型。“我那么喜歡他們，欣賞欽佩他們，卻要一個個送走。”這是日后董宇輝回憶起來會流淚的一段時間。

2021年中，俞敏洪在他的個人公眾號上透露，新東方市值縮水了90%，營收減少80%，辭退員工6萬人，退學費、員工辭退N+1、教學點退租等現金支出近200億元。

而新東方內部關于直播帶貨的討論，幾乎也發生在2021年九、十月份。

在轉型初期，董宇輝也曾想過離開新東方：“帶貨領域里，我沒有優勢。”

他向當時的新東方在線CEO孫東旭提了離職，但辦理離職的時候，HR到點下班了。

第二天，孫東旭找到他：“走著走著，興許就有方向了。”

于是，董宇輝留下來了。新東方這批主播本身就屬于百里挑一，講課富有激情、勵志、幽默，各種文化知識信手拈來。同時，面對轉型有快速學習能力。

更重要的一點，東方甄選做農產品的直播，必然要有做農業的認同和向往，董宇輝是農村出身，老板孫旭東如此，大老板俞敏洪如此。

“我就是那個被董明珠選中的22歲女孩。”

這是孟羽童的小紅書主頁置頂帖子的標題。言語之間，自信張揚，“大女主”人設立得還算比較穩。

什么是大女主？是目標明確，是出名要趁早，是承認欲望和野心。

她在一次演講中說，“承認欲望和展現自己是一件很酷的事情。沒有你應該做什么，只有你想做什么，沒有任何人可以定義你的人生，只有你自己才可以書寫自己的大女主劇本。”

一個孤單、失意、迷茫，一個熱鬧、得意、矚目。兩個被“選中”的普通人，開始被關注、被審視，成為了兩個年輕的IP，被推向網絡這個被無限放大的名利場。

成名之后：一個火速變現百萬，一個拒絕上億商務

被董明珠大力培養的孟羽童，2021年11月在格力電器官方直播間開啟了她的直播首秀。當時4個小時的直播，總觀看人數約11.3萬人，賣出62萬元，并不算亮眼。

之后，“明珠羽童精選”抖音賬號上線。直播間里的孟羽童站在董明珠身邊，兩人有時會親密地手牽手或者依偎在一起。

一周后媒體統計其單場總銷售額基本不過10萬。這位年輕的、面容姣好的、會跳舞的、有熱度的“董選之人”，并沒有讓她在直播間出售桌面空氣凈化器、超聲波加濕器時更加順利。

99年的孟羽童知道怎么做大女主，但是在手持電風扇面前，制造不出什么美好。

到了今年4月，孟羽童在“五百強打工vlog”中提到，“實話說，直播不算是我特別感興趣的工作。”

確實，比起直播，孟羽童更喜歡做視頻。她個人的小紅書（粉絲120W+）與抖音(粉絲200W+)保持著穩定更新。小紅書賬號今年更新了43條內容，其中大部分是視頻。

這些視頻包含了創意廣告，聊天vlog，“大女主養成記”，口袋好物，生活日記，自我提升，職場干貨等。對于一個定位時尚博主的人來說，實在算得上豐富多彩。

孟羽童是有在兢兢業業做副業的。今年二三月是她廣告較為密集的時候，直接露出品牌廣告的視頻有9個。

據一位廣告行業資深從業者說，孟羽童這樣的博主出鏡拍宣傳片報價15-20萬是比較可能的。如果是自己團隊拍攝的話，那報價會更高。

500強市場部的主業和一點都不水的副業，兩份工作都沒有“拿捏”住這個剛剛24歲的女孩。她曾在視頻中講到，主業和副業都進入了駕輕就熟的階段，很多事情開始變得比較無聊，“沒有那么多有新鮮感和挑戰性的事情。”

董宇輝說，剛開始決定直播帶貨的那段時間，是他人生空前的一段低谷期，不知道方向是什么，好像一艘堅定航行的船，突然之間羅盤壞了，船員四散而逃，就剩下自己一人。

“真正的成長其實不是嚎啕大哭的那一晚，而是忍住不哭的那一晚。”

當時沒錢了，他吃得最多的是家旁邊的蔥油餅，1塊5一個，董宇輝一天可以買好幾個。那段時間他不敢給家人說，也不敢給朋友說。租的房間，只有12塊地磚這么大。

直播并不順利。2021年12月，董宇輝開啟直播帶貨工作，打磨半年時間，直播間大部分時間只有幾十個人。

他那時候經常被罵，“尤其有人一直盯著你的長相和口音去羞辱你，罵一次你難受，連罵100次，就皮實了。”

他自己也一度認為，只有長得好看的人，才能在抖音火起來。一位新東方老師曾自嘲，別人是頭部、腰部主播，自己是“腳底板主播”。

真正的轉變發生在去年6月10號。當日，其雙語帶貨視頻在網絡上流傳，視頻中的董宇輝手拿小白板，將關鍵單詞、重點短語貼心地寫在了小白板上，用純正流暢的英文講解澳大利亞原切牛排。

他用詼諧幽默的語氣調侃自己“兵馬俑”一樣的臉型：“大家在六月的清晨點進直播間，看著我像兵馬俑一樣的臉型，感受到了人生的無常和命運的不公。”這句話爆紅網絡，直播間的牛排賣出250多萬份。

不只教英語，董宇輝深厚的文學功底，也讓他的解說詞格外動人。

在介紹一款鐵鍋時，他說“這是媽媽的手，是父親憂愁的面容，是老人盼游子回家的心”；在介紹一份火腿時，他說“這是風的味道，是鹽的味道，大自然的魔法和時光腌制而成”；哪怕是普普通通的大米，他也能用飽含深情的解說詞打動人心：

“我沒有帶你去看過長白山皚皚的白雪，我沒有去帶你感受過十月田間吹過的微風，我沒有帶你去看過沉甸甸的彎下腰猶如智者一般的谷穗，我沒有帶你去見證過這一切。但是親愛的，我可以讓你品嘗這樣的大米。”

董宇輝的雙語帶貨，段子式的知識輸出，以及出口成章的文案，成就了東方甄選直播間眾多出圈名場面，為其吸粉無數，也救活了新東方。

后來，他的介紹改成了：“我叫董宇輝，一個農民的孩子，之前是老師，現在是售貨員。”

火了之后，常有董宇輝離職的消息爆出，他矢口否認：“現在給我的薪酬非常高，而且在集團內是一個高管級別的待遇，我感到非常滿足。”

今年4月20日，董宇輝在直播間說：“其實從去年到今年，我拒絕的代言或者商務可能加起來有10個1000萬以上。至于為什么我沒有接受，我覺得不能拿太多，容易錢掙的太多就不想吃苦了。”

5天后，俞敏洪在東方甄選直播間談及企業接班問題時表示：“我家孩子沒有真正表達過要去新東方，而且新東方是一個股份幾乎都是公眾的公司，所以我倒不存在二代接班的問題。但是，比如像董宇輝這樣的人才，未來是不是有可能接班還是可以考慮的。”

董宇輝在一旁笑而不語并雙手抱拳。

拔苗助長的董明珠，靜待花開的俞敏洪

俞敏洪曾說過，創始人的性格不一樣，企業所面臨的環境不一樣，那么應對的策略就會不太一樣，所謂差之毫厘，謬之千里。

俞敏洪本以為東方甄選不會這么快出圈，“當時跟公司說，給我5年，每年虧損1個億，看看能不能把東方甄選做出來。新東方董事會很多人都反對，但沒想到半年就成功了。”

他在公眾號上坦言，直播間爆火是個意外之喜，有點措手不及。他的原計劃，不是爆發，而是循序漸進。

“方向是對的，就急事慢做，我不著急，你們著急什么呢？”

在接受采訪時候，被問到俞敏洪提出業績目標了嗎？孫東旭說：“他不是給我們提業績目標，只是說要做這個事，一單一單賣起來。他不是一個好大喜功，追求爆炸性增長的人。”

那時候的確很難熬。這樣一個知名度極高，同時站在關鍵轉折點，社會十分關注其一舉一動的企業家，2021年12月28日，在東方甄選直播首秀，俞敏洪、孫東旭親自上陣，業績最終只停留在500萬元左右。

要知道，2020年4月羅永浩交個朋友直播間首秀，實現超過1.1億元的交易總額，直接破了當時的抖音直播帶貨記錄。

首秀那一晚，孫棟旭、董宇輝、石明回家路上車里大聲地播放unstoppable（勢不可當）的音樂，強烈的鼓點躁動如同他們當下的心情。

“然而第二天的成績并沒有勢不可當。業績直接熄火、一蹶不振每周都會發生一次，每次都是六七天。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半年。”

但新東方是斷臂求生，做八桿子打不著的新業務，俞敏洪著急也沒有，只能靜待花開。

那么，董明珠著急嗎？她很著急。

董明珠的形勢更像是急于收拾爛攤子，而且這個攤子已經爛了很多年了，怎么能不急？格力的線下經銷商體系，是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讓格力在線上電商轉型方面，難以發力。

2021在中國新消費品牌增長峰會上，董明珠提到，之所以擁抱直播擁抱線上，對格力來說是第二次革命。

長久以來，格力電器都高度依賴線下經銷商。為了保護線下經銷商的利益，格力電器的線上電商轉型，做得遠不如同行。

“我們與我們的經銷商共同成長了20多年，我這個模式是1997年組合而成的。20多年了，我們如果不去創新，還孤芳自賞的時候，就要開始沒落了。所以我就想怎么讓幾萬個專賣店重新認識自己，怎么樣改變自己的營銷模式，這是我去嘗試直播的原因之一。”

2020年4月24日，董明珠開啟了她的直播首秀。盡管當時累計觀看人次超431萬，但銷售額只有23.25萬。董明珠首秀可以用“糟糕”來形容，畫面卡頓、晃動，直播流程也沒有提前規劃好。

不過董明珠顯然不是會輕易放棄之人。

重合作，借助各種力量實現目標是董明珠的做事風格。

在董明珠2020年的前幾場直播中，來做客的朋友不少，包括從演員轉戰商場的任泉、ZEALER創始人王自如、春雨醫生CEO王羽瀟、國羽世界冠軍馬晉等。此外，奧運冠軍鄧亞萍也做客了董明珠6.18直播現場，和董明珠全程牽手分享好物。

另一方面，這幾年的格力一直被空調困住，到了2022年格力電器的第一大營收業務仍來自空調業務，占總營收的比例高達71.36%。小家電品類多、營收少，被美的等其他品牌打個措手不及。

提升小家電的市場份額，的確是董明珠的當務之急，“明珠羽童精選”抖音號關聯格力小家電旗艦店。

對于選擇孟羽童，彼時當當網創始人李國慶就說過，這種炒作是格力為進入直播帶貨業孵化網紅。

董明珠在孟羽童身上傾注了太多期待，希望憑借孟羽童和她的流量，吸引年輕人的關注，打開小家電市場，這一步怎么看都順理成章。

董明珠認為這個小女孩很像年輕時的自己，兩個人骨子里都有一個勁：“我的性格本身就是不服輸。孟羽童本身就有那種精神在里面。我希望把她的這種精神培養幾年，也許她有一天真的能接我的位置。”

只是，孟羽童太過年輕，承載不起這份期待。她無心也無力將自己的熱情傾注在直播間，經歷了一年多在職場上的輪崗，還是選擇了離職。

聰明的人走得快，有定力的人走得遠

董宇輝在最近的演講中說：“很多同學可能會經歷過這樣的情況：經過一年多的練習，后來終于得到了一次機會，被認可。

接下來，如果你依然默默無聞，但你還一直持續專注，請你要不斷地暗示自己，你做的是對的事情，這是一個人的定力。

一個人的定力最終能決定他走多遠，它跟聰明沒有太大關系。而且特別聰明的人，總是計算投入和產出比，一旦發現效率很低，立馬就撤了。

在一個人的成長過程，或者一家公司，或者一個組織，但凡遇到困難的時候，跑得最早的都是聰明的。像我這種傻子，還沒反應過來，人都跑完了。所以往往堅持到最后的，并不是聰明人。

聰明很多時候是智慧的天敵。記住這句話，定力很重要，不要想太多。”

跟董宇輝相比，孟羽童無疑是聰明的。

她的人設鮮明，從來就知道自己要什么。20個月的格力歲月，她要的是世界500強董事長秘書這個title，大女主這個人設，她要的是身處格力為自己的帶來的價值增量。某種程度上，她實現了這個目標。

董明珠很欣賞孟羽童不斷挑戰的個性，確實也給了她很多機會：可以去做秘書，可以去市場部，可以做直播，也可以做短視頻。

董明珠曾經多次講起自己小時候學游泳的故事，她差點溺水，當別人以為她不會再嘗試學游泳的時候，她挑戰自己學會了，并用它來鼓勵年輕人：“人生的意義在于挑戰。”

反過來再看這一切，孟羽童本就不是第二個董明珠，她沒有董明珠那樣“使命必達”的狠勁，可能她確實也不需要這樣狠，只是做出了符合其個性的事情而已。她有下一個目標要去挑戰。

俞敏洪對董宇輝也很好，好在沒給太多選擇，也沒要求說太大希望。只給了一個清冷的直播間，成敗與否全靠自己。

董宇輝是自己走出來的，出名之前，俞敏洪都不太知道他。他是新東方最年輕的教研組組長，在公司業務轉型的時候，從講臺來到了直播間。

剛開始，東方甄選直播間不溫不火，無法為董宇輝賦能。而后，董宇輝火了，東方甄選也火了。

董宇輝說自己學英語學得很痛苦，成長中有很多難捱的時刻，他都是用時間熬出來的。

“我當時苦練很長時間的英語之后，有一次上口語課，老師讓我回答問題。我回答完，老師說，沒想到你的口語還挺好的。

我突然感覺到自己的付出被看見了，雖然它小到不值一提。

很多小的變化就是從那一刻開始的。就是在人生的曲線里，你也不知道是哪個點起了轉折作用。但是當你重重摁下那個點的時候，日后的經歷會告訴你，你當時的判斷是對的。”

遇到苦難，修煉內功，別逃跑，堅持，是這位新東方老師的性格。他的苦熬，苦練，雖然很浪費時間，但最終也熬出來了就能夠大放異彩。

跟董宇輝比起來，孟羽童的人生可謂順風順水：保送浙大，畢業后成為董事長秘書，兩年積累了百萬粉絲，廣告變現也超過百萬。

現在看起來，孟羽童更像是一場事先張揚的火，但她卻沒有承接住這份洶涌的流量。失去董明珠接班人的名號，尤其在被格力曝光是因為考勤異常被辭退之后，她風生水起的副業勢必也會受到影響。

但董宇輝卻從一開始不被看好，一直默默積蓄能量，終于等到了自己的機會。

當能力配不上期待時，期待反而成了捧殺。無論外界期待與否，認準自己的路，好好修煉內功才是最重要的。跟定力相比，起點高低或許并沒有那么重要。

董明珠曾在節目中說：“孟羽童的品質是我認同的。我覺得人最可貴的就是要堅持，這個堅持就包含了你對你品質的堅持，我們不會被外界的東西所誘惑，放棄，失去了自我，這個太重要了。我希望有五年，她能在一個很高的職位上，希望企業未來的接班人能夠像她一樣。”

五年的修煉，對孟羽童來說，還是太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