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雷達Finance 

撰文/孟帥

今年剛好古稀之年的王健林，并沒有體會到安享晚年的悠閑。在人生邁入第七十個年頭之際，曾經榮登首富寶座的王健林卻品嘗到了“朋友圈”慘遭“瓦解”的滋味。

10月22日，蘇寧易購（證券簡稱“ST易購”）發布一則關于重大仲裁的公告，公司作為申請人所提出的仲裁請求已獲中國國際經濟貿易仲裁委員會受理。

據相關公告顯示，蘇寧易購請求裁決大連萬達集團向蘇寧易購及其子公司蘇寧國際集團支付股份回購款50.41億元。同時，請求裁決萬達商管對萬達集團的上述付款義務承擔連帶責任。

據財聯社消息，一位接近萬達的知情人士向其表示，蘇寧并無要求萬達回購股份的相關依據，萬達沒有義務進行回購。

時間回撥至去年12月，彼時太盟投資集團聯合其他投資者曾幫王健林解除了珠海萬達商管未能上市的對賭危機。今年9月，隨著大連新達盟商業管理有限公司包括注冊資本等在內的工商信息的變更，這筆投資得到了進一步的落實。

然而，就在外界以為王健林可以長舒一口氣之際，讓王健林頭疼的事卻接踵而至。除了上文中提到的蘇寧要求萬達支付50.4億元股權回購款的“麻煩事”外，身為萬達昔日盟友的永輝超市本月也向王健林“發難”。

由于身為買方的大連御錦沒有在約定時間內向永輝超市支付受讓大連萬達商管股份的第四期股權轉讓款3億元，且王健林、孫喜雙、大連一方也未能承擔擔保責任，永輝超市一怒之下向上海國際仲裁中心提起仲裁申請。

重重危機之下，王健林早已開啟的“賣賣賣”計劃仍在持續進行中。10月，傳奇影業宣布已購回大連萬達集團所持有的該公司的剩余股權，至此雙方自2016年開始的緣分正式畫下句號。而在更早之前，王健林已經將萬達電影的實控權轉讓給了“儒意系”的柯利明。此外，被王健林視為重要資產的全國各地的萬達廣場，目前也不時傳出已經出售或正擺上貨架的消息。

昔日盟友張近東“翻臉”

蘇寧向萬達發起回購仲裁

身為王健林昔日盟友的張近東，如今決定不再跟王健林講情面。10月22日，隨著蘇寧易購發布的一則公告，王健林和他的萬達集團再一次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據蘇寧易購此次發布的公告顯示，近日公司收到中國國際經濟貿易仲裁委員會受理通知，公司作為申請人所提出的仲裁請求已獲受理。目前尚未開庭審理。

而蘇寧易購此番發起仲裁的對象，正是王健林所掌舵的大連萬達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簡稱“萬達集團”)，蘇寧易購請求裁決萬達集團向蘇寧易購及其子公司蘇寧國際支付股份回購款50.41億元。

同時，蘇寧易購請求裁決大連萬達商業管理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簡稱“大連萬達商管”)對萬達集團的上述付款義務承擔連帶責任。此外，蘇寧易購還請求裁決萬達集團和大連萬達商管承擔本案仲裁費、保全費、保險費、律師費等全部費用。

對于此次向萬達集團發起的仲裁申請，蘇寧易購表示，鑒于案件尚未開庭審理，后續審理結果存在不確定性，因此對公司的影響尚存在不確定性。公司將密切關注該案件并及時履行信息披露義務，敬請投資者注意投資風險。

雷達財經梳理發現，其實早在多年以前，萬達和蘇寧就已在業務層面建立過密切的合作關系。據萬達集團官網刊登的消息顯示，2015年7月，王健林在集團總部會見了來訪的蘇寧集團董事長張近東。彼時，包括蘇寧高級副總裁任峻、弘毅投資總裁趙令歡，萬達集團高級副總裁王貴亞、萬達集團投資公司首席執行官陸肖馬等在內的雙方高管陪同會見。

同年8月，王健林和張近東二人在“互聯網+零售紫金峰會”上縱論互聯網+時代的開放融合。一個月后，這一融合就落實到合作協議上，雙方在北京共同見證了萬達商業和蘇寧云商的緊密合作協議簽署，借此開啟了中國最大不動產商和中國最大零售商的合作。

根據萬達商業和蘇寧云商的協議，蘇寧易購云店等品牌將進入已開業或即將開業的萬達廣場經營，雙方確定的首批合作項目為40個。從2016年開始，雙方將根據萬達廣場開業情況每年確定成批合作項目，萬達商業可根據蘇寧云商需求定制規劃設計。

2017年3月、12月，王健林在萬達集團總部又多次會見了來訪的張近東一行。緊接著，雙方在第二年初又達成了新的合作。

據蘇寧易購此次披露的公告顯示，2018年1月29日，公司與萬達集團、萬達商管簽署《關于大連萬達商業地產股份有限公司之戰略合作協議》。公司指定子公司蘇寧國際受讓了《戰略合作協議》項下的權利義務，并由蘇寧國際最終持有萬達商管4.02%的股份。然而，如今雙方卻因股份回購問題產生糾紛。

蘇寧易購在此次發布的公告中指出，萬達集團和萬達商管違反了《戰略合作協議》的約定，且觸發了《戰略合作協議》中的股份回購條款，萬達集團和萬達商管拒不糾正且拖延回購股份，遂基于實際情況，依據《戰略合作協議》的約定向貿仲申請裁決，請求裁決萬達集團和萬達商管回購部分股份，支付相應的股份回購款。

不過，據財聯社消息，一位接近萬達的知情人士向其表示，蘇寧并無要求萬達回購股份的相關依據，萬達沒有義務進行回購。根據雙方此前簽訂的投資協議，蘇寧要求萬達回購股份的理由不成立，萬達也不存在所謂違約的問題。

該知情人士還表示，蘇寧所持大連萬達商管股份本身已被公安機關查封凍結，客觀上也不具備回購的可操作性。知情人士稱，目前萬達方面正積極通過法律程序維護合法權益。

10月23日，對于“接近萬達知情人士稱蘇寧并無要求萬達回購股份相關依據”的市場消息，蘇寧易購方面回應記者稱，公司依法維權，案件仲裁已經受理，按照仲裁程序依法履行。

值得一提的是，9月25日，碧桂園服務發布公告稱，萬達方面將以31.42億元的價格回購其所持的珠海萬達商管1.49%的股權。但同為此前萬達相關平臺股東的蘇寧易購，此番卻在股權回購事宜上遇到了阻礙。

上市對賭危機難根除

王健林總能逢兇化吉？

回望萬達集團的發展歷程，其當前所面臨的困局其實早在多年前便已悄然埋下伏筆。

時間回撥至2014年12月，萬達商業成功登陸港股。但上市后不久，王健林認為萬達商業被低估，于是決定將萬達商業私有化退市，轉而備戰A股上市。

為了完成私有化退市，王健林還跟投資方立下了對賭協議：如果萬達商業2018年8月31日前未能實現A股上市，萬達將回購全部股份，并向海外及境內投資者分別支付12%和10%的利息。

然而，萬達商業A股上市的進程頗為緩慢，眼看著上市對賭的壓力日益增大，王健林在關鍵時刻動用了自己龐大的“朋友圈”人脈，吸引到了包括蘇寧、騰訊、京東、融創等盟友的鼎力支持。

據萬達集團2018年1月29日發布的公告顯示，騰訊控股作為主發起方，聯合蘇寧、京東、融創與萬達商業在北京簽訂戰略投資協議，計劃投資約340億元，收購萬達商業香港H股退市時引入的投資人持有的約14%股份。

據悉，這340億元的總投資額中，騰訊投資100億元，持股比例為4.12%，蘇寧和融創中國分別投資95億元，持股比例3.91%，京東投資50億元，持股比例2.06%。

后續，引入新的戰略投資者的萬達商業更名為萬達商管集團，并計劃在1至2年內消化房地產業務，成為純粹的商業管理運營企業。其中，騰訊將推進與萬達旗下網絡科技集團的戰略合作，而蘇寧、京東、融創則將會利用資本之力，支持萬達商業的快速發展。

得益于盟友們的雪中送炭，王健林暫時幫助萬達度過了難關，但危機并未徹底解除。由于A股上市之路遲遲未取得實質性的進展，為了尋求新的突破，萬達決定將輕資產資源進行重組成立珠海萬達商管，并將其作為向港股發起上市沖擊的新主體。

2021年下半年，謀求在港上市的珠海萬達商管與珠海市國資委、騰訊、碧桂園、中信、螞蟻金服、招商局、華平投資、鄭裕彤家族等22家投資者簽訂了股份轉讓協議。

其中，部分投資者與萬達商管簽署了對賭協議，按照協議，珠海萬達商管需在2023年年底前完成上市，否則要向投資者以8%的年內部收益率支付股權回購款。

然而，歷經多次遞表后，赴港上市的珠海萬達商管卻始終未能順利叩開港交所的大門。面對再次逼近的上市對賭危機，王健林再一次發動自己強大的“朋友圈”為萬達換來了喘息的機會。

去年12月，太盟投資集團與大連萬達商管集團簽署新投資協議，太盟投資集團將聯合其他投資者在投資贖回期滿時，經萬達商管集團贖回后，對珠海萬達商管再投資。按照新協議，大連萬達商管持股40%，為單一最大股東，太盟等數家現有及新進投資人股東參與投資，總計持股60%。

今年3月，這筆投資協議得到了進一步的落實。彼時，大連萬達商管集團與太盟投資集團、中信資本、Ares Management旗下基金、阿布扎比投資局旗下全資子公司Platinum Peony和穆巴達拉投資公司在大連正式簽署投資協議，聯合向大連新達盟商業管理有限公司投資約人民幣600億元，合計持股60%，大連萬達商管持股40%。

而大連新達盟商業管理有限公司為新設立的控股公司，其子公司珠海萬達商管是國內最大的商業地產管理公司，也是萬達輕資產業務此前赴港上市的主體。

時隔半年之后，王健林的這筆“救命錢”終于體現在了新公司的工商信息中。天眼查顯示，今年9月，大連新達盟商業管理有限公司工商信息發生重要變更，公司注冊資本由162.1億元增至405.2億元，投資總額變更為513億元。

與此同時，該公司的董事長和法定代表人，也由萬達老將肖廣瑞變更為了太盟中國總裁黃德煒。隨著這筆“救命錢”的落實，懸在王健林頭上的上市對賭警報暫時得以解除。

然而，就在外界以為王健林又一次憑借自己精湛的資本運作幫助萬達度過難關之際，新的危機卻又隨著時間的流逝悄然而至。10月10日，身為萬達另一個昔日盟友的永輝超市也將壓力給到了王健林這邊。

而永輝超市與萬達之間的股權關聯，也始于2018年。當年12月，永輝超市斥巨資45.3億元，從大連一方手中拿下了大連萬達商管3.89億股的股份。幾年時間轉瞬即逝，由于多重因素的考量，永輝超市決定出售其所持有的大連萬達商管的股份。

去年12月，永輝超市與大連御錦貿易有限公司簽訂《股份轉讓協議》，審議并通過了《關于出售資產的議案》，永輝超市以45.3億元的價格將其所持有的3.89億股大連萬達商管股份出售給了大連御錦。

今年7月，永輝超市與大連御錦、王健林、孫喜雙、大連一方經友好協商，簽訂《補充協議》。根據《補充協議》約定，本次轉股的剩余股份轉讓價款合計38.39億元共分八期支付（具體為第三至第十期），王健林、孫喜雙、大連一方將為剩余轉讓價款的支付提供擔保。

據悉，本次轉股第四期股份轉讓價款的3億元，原本應于今年9月30日前完成支付，但大連御錦未按照約定履行付款義務，永輝超市遲遲未收到該轉讓款項。

永輝超市認為，購買方大連御錦未按照約定履行付款義務，已構成違約。鑒于大連御錦未按約定履行付款義務，王健林、孫喜雙、大連一方亦未承擔擔保責任，為維護公司的合法權益，永輝超市向上海國際仲裁中心提起仲裁申請。

10月13日，永輝超市再次發布公告，公布了這起仲裁的最新進展。公告顯示，上海國際仲裁中心已收到相關仲裁案件的仲裁申請書及附件，于10月12日決定受理，但目前尚未開庭審理。

雷達財經了解到，永輝超市此次提起的仲裁主要包括：請求裁決大連御錦立即向其支付剩余股份轉讓價款36.39億元、加速到期違約金2.18億元、因本案支出的律師費200.1萬元。同時，請求裁決王健林、孫喜雙、大連一方為前述剩余股份轉讓價款、加速到期違約金及律師費合計38.59億元承擔連帶保證責任等。

“壯士”持續“斷腕”

王健林仍在“賣賣賣”

在重重危機的壓迫之下，老當益壯的王健林再次展現出了其“壯士斷腕”的果敢與決絕。

10月14日，傳奇影業對外宣布，其已購回大連萬達集團所持有的剩余股權。至此，傳奇影業將由阿波羅全球管理公司全資持有，但傳奇影業并未透露這筆交易的財務細節。值得一提的是，早在2022年，阿波羅全球管理公司就曾通過7.6億美元的投資，成為傳奇影業的少數股東。

據了解，傳奇影業由托馬斯·圖爾于2000年創建，是美國的一家獨立電影制片公司。2016年1月，這家電影公司迎來了其命運的重要轉折點。彼時，萬達集團宣布以不超過35億美元現金（約230億元人民幣）收購美國傳奇影業公司，一舉創下了當時中國企業在海外文化并購的最高紀錄。

對于這筆海外收購，萬達原本計劃將傳奇影業納入其上市公司的版圖之中。2016年5月，萬達電影發布公告稱，公司將收購萬達影視100%股權，估值約為372億元，傳奇影業為萬達影視的全資子公司，該估值也被計算在內，但該方案經監管機構審核后被禁止，萬達隨即不得不暫停該計劃。

在2018年的重組中，萬達影業以120億元估值收購了萬達影視，但此時傳奇影業卻被剝離在外，不再是萬達影視的子公司。后續，王健林還曾透露，未來會計劃將傳奇影業單獨送上市。

按照王健林的設想，萬達電影和傳奇影業原本將成為其在海內外電影市場布局的重要拼圖，但隨著萬達面臨的種種危機，王健林不得不忍痛割舍掉自己的“電影夢”。

在此背景下，承載了王健林“電影夢”的萬達電影和傳奇影業，控制權相繼被王健林變賣給了他人，“儒意系”的柯利明和阿波羅全球管理公司成為了這兩家電影公司新的主人。

事實上，為了幫助萬達挺過難關，王健林所出售的資產遠不止這兩家電影公司，連萬達總部所在地的北京萬達廣場也沒能逃過此劫。

今年7月初，大連萬達商管又相繼轉讓了煙臺芝罘萬達廣場有限公司、宜春萬達廣場投資有限公司。

8月下旬，又有消息稱，萬達旗下位于杭州的首座萬達廣場——拱墅萬達廣場也被擺上貨架，報價為14.8億元。

有知情人士向澎湃新聞證實了該消息的真實性。該人士還表示，其曾詢問過萬達集團位于安徽和河南的幾家萬達廣場的價格，目前還僅處于前期接觸階段，并沒有明確表示會收購。對于萬達方面的報價，該人士并未透露，但其表示，只要有看中的萬達廣場都可以談。

另據天眼查顯示，10月16日，成都萬達商業廣場投資有限公司發生工商變更，原股東大連萬達商業管理集團股份有限公司退出，取而代之的是坤華（天津）股權投資合伙企業（有限合伙）成為了公司的唯一股東。

股權穿透顯示，坤華（天津）股權投資合伙企業（有限合伙）由新華保險、中金資本運營有限公司分別持股99.9%、0.1%。而據媒體報道，坤華（天津）股權投資合伙企業（有限合伙）此前已經成功收購了南京萬達茂投資有限公司、北京萬達廣場和煙臺芝罘萬達廣場。

根據大連萬達商管公布的2024年半年度報告顯示，今年上半年，大連萬達商管實現268.5億元的營收，同比增長5.49%，同期大連萬達商管歸屬于母公司股東的凈利潤約為48.35億元，同比減少28.15%。

截至報告期末，公司現金及現金等價物余額約為104.85億元，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凈額約為105.53億元。截至2024年6月末，大連萬達商管負債合計約為1145.63億元，其中非流動負債合計約為273.84億元，流動負債合計約為871.8億元。

更為嚴峻的是，根據《大連萬達商業管理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公司債券中期報告(2024年)》顯示，截至上半年末，大連萬達商管合并口徑的有息負債高達1375.61億元，其中一年內到期的有息負債為302.69億元。

在報告中的“重大風險提示”一欄中，更是明確指出：“發行人有息負債存量較大，一年內到期規模較高，存在一定的債務壓力。由于發行人公開市場再融資渠道暫未恢復、子公司珠海萬達上市進展不及預期等因素，債券價格進一步波動，公開市場再融資難度提升。”

有分析認為，王健林當前所面臨的困境，與其此前為推動萬達商管上市所簽署的一系列對賭協議密切相關。由于萬達商管至今仍未能順利進入資本市場，部分昔日關系親密的戰投伙伴選擇抽身離去。而在這批與王健林分道揚鑣的盟友中，部分企業當前還面臨著自身難保的境況，這一現實更是加劇了他們之間的裂痕，使得雙方之間的情誼徹底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