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盒飯財經

撰文/劉星志

64歲的許家印，迎來了他人生中最難熬的一個中秋節。

9月28日晚間，中國恒大（03333.HK）公告稱，公司接到有關部門通知，公司執行董事及董事會主席許家印因涉嫌違法犯罪，已被依法采取強制措施。

當天上午9點，中國恒大、恒大汽車、恒大物業在港交所暫時停牌，晚間公告稱，中國恒大股份將繼續暫停買賣，直至另行通知。

許家印最近一次公開發言，還是在今年7月4日恒大足球俱樂部管理會議；近日又有傳聞稱，許家印缺席了恒大例會，會議由公司行政總裁、執行董事肖恩主持。

在這則公告以前，許家印本人的行蹤、狀態始終撲朔迷離；而自“暴雷”以來，整個恒大也都處于“薛定諤的貓”一般又死又活的狀態，有關它的任何利好，后面往往都跟著一個利空。今年7月，恒大補發了2021、2022年財報，8月，恒大汽車又官宣了一筆融資，但緊接著就曝出許家印婚變、恒大申請破產等傳聞。

實際上，外界對許家印被查并不意外。今年年初以來，已有多位恒大系高管被帶走，最近的一位是恒大人壽前董事長朱加麟。

時至今日，恒大如同其名一般，已成為持續影響房地產市場信心的最大不穩定性因素之一。其他暴雷頭部房企中，融創距離境外債重組成功一步之遙，碧桂園剛剛完成境內債展期，只有恒大一拖再拖，終于在9月22日宣布“原定于9月25日和9月26日有關建議重組的相關協議安排會議將不會舉行。”

而在政策面上，近期有關房市利好頻出，“認房不認貸”各地開花，廣州打響了一線城市部分放開限購第一槍。

然而恒大卻是不利消息不斷。

一位不愿具名的業內人士對盒飯財經分析稱，當下恒大最重要的問題還是“保交樓”，因此許家印等高管團隊的最終結局，可能要到各方對保交樓等問題方案達成共識后才能塵埃落定。

這或許意味著，隨著一系列政策出臺，頭部房企風險處置有所進展，恒大最終命運揭曉正進入倒計時。

有關恒大高管命運的猜測，從去年便已開始。

去年年中，原恒大集團行政總裁夏海鈞以處理境外債務為由前往香港，此后音信全無，行蹤成謎。有人說他在加拿大，也有人說他在澳洲，更多人相信他去了美國。

在恒大暴雷前，夏海鈞長期穩居恒大“二號位”，人稱“地產界打工皇帝”。雖然是“打工”，但長伴許家印左右的夏海鈞顯然消息更為靈通，他在恒大爆雷前便拋售所持恒大美元債和恒大系股票，累計套現超10億人民幣。

9月26日，有媒體稱夏海鈞和恒大前首席財務官潘大榮均已被警方控制或帶走，但有業內人士對此表示質疑。“他不是在美國么？”該人士表示，“當然他在哪不重要，真想抓他也是跑不了的。”

除了夏海鈞，恒大系其他幾位重要高管的下落相對明晰。

今年1月，恒大原執行總裁柯鵬因涉恒大深圳舊改事宜被警方帶走調查，成為第一個確認身陷囹圄的恒大系高管。

舊改項目至今仍是恒大最重要的“壓艙石”，且牽涉利益眾多。據恒大財報，截至2023年6月30日，公司擁有土地儲備1.9億平方米，參與舊改項目78個，其中大灣區55個（深圳34個）、其他城市23個。

平靜半年后，9月16日，恒大財富總經理杜亮等涉嫌犯罪人員被深圳公安采取刑事強制措施；五天后，9月21日，有媒體報道稱恒大人壽前董事長朱加麟被帶走調查。

恒大財富、恒大人壽是恒大金融版圖最重要的兩枚棋子，也是許家印的“錢袋子”。

2021年8月開始，恒大財富出現兌付困難的情況，許家印當時還喊出“我可以一無所有，但恒大財富的投資者不能一無所有。”

但許家印食言了，今年8月31日，恒大財富發文稱，因資產處置不及預期，未獲得資產處置資金，無法開展當月兌付。隨著杜亮等人被捕，許家印是否“一無所有”或將迎來定論。

至于恒大人壽，在杜亮被捕前一天，銀保監會已經批準海港人壽接盤其保險業務及相應資產負債。參考此前“安邦系”的調查過程，隨著恒大人壽被接管，恒大暴雷前其經營是否有“貓膩”，也將水落石出。

至此，雖然夏海鈞等人是否被控制依舊存疑，但恒大舊改、金融兩大板塊操盤手被有關部門控制，加上許家印被采取強制措施，監管部門對恒大的處置已進入收尾階段。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8月14日晚間，恒大公告附注中對許家印妻子丁玉梅的介紹從“許太太”變為“丁玉梅女士”，隨著對恒大處置的進展，這起婚變背后的隱情或也將水落石出。

核心人員命運劇變之下，恒大的業務也受到影響。

當然，對于總負債2.4萬億的恒大，具體業務很難有什么進展，恒大此前最重要的“業務”便是債務重組。

但也正是由于恒大債務窟窿過大，積重難返，推進債務重組這一項業務也是困難重重。今年以來，除了少數幾次利好，恒大都是以“躺平”方式面對債務問題的。

公開資料顯示，截至7月末，恒大地產涉及3000萬元以上未決訴訟金額累計4377.43億元，到期未支付債務2775.01億元，逾期商票累計2075億元。目前，恒大地產存在600余條被執行人信息，被執行總金額超557億元，此外還存在多條限制消費令、失信被執行人（老賴）和終本案件信息。

頂著這樣的壓力，7月17日晚間，恒大補發了難產兩年的2021、2022年年報，讓外界得以一窺恒大近兩年經營全貌。

財報數據顯示，過去兩年恒大合計凈虧損8120億元，截至去年底，公司總負債24374.1億元，剔除合約負債后為17163.9億元。

即便上述數字讓人倒吸一口涼氣，但投資者仍愿意相信這是某種程度上的利好，畢竟發出財報是恒大股票復牌的重要前置條件。此外，8月18日，恒大在美國申請破產保護，也被外界視為恒大仍在推動債務重組的最新進展。

因此，恒大股票雖然在8月28日復牌首日下跌近80%，但隨著重組似乎有所進展，加之房地產市場多重利好政策出臺，恒大股價一度較復牌當日低點上漲327%。

但隨著恒大系高管接連被查，境外債務重組審議會議宣布擱置，恒大股價再次走低。9月27日午后，許家印被監視居住消息傳出后，恒大系股票集體集體下挫，早盤一度上漲14%的中國恒大收跌18.99%，報0.32港元，幾乎吐出此前全部漲幅。

另據媒體報道，在債務重組會議擱置后，有恒大集團的海外債權人表示，如果恒大不能在10月30日之前提出新的債務重組計劃，他們將申請對其進行清盤。

隨著高管接連被查，外界最關心的，莫過于恒大命運的蓋子會在何時以怎樣的方式打開。

前述業內人士認為，恒大的命運大概率會先許家印等高管一步浮出水面。他認為，不論是靠恒大自身，還是通過地方政府、平臺公司、資管公司等主體合作，在保交樓等問題上形成一個明確妥當的解決方案以后，可能才會追究管理層的責任，具體如何追究，可能也會參考他們在整個事件里的配合程度。

總的來說，相比許家印的個人命運，以及恒大這一公司的命運，目前更為緊迫的是恒大爛尾樓業主的命運。

如今連許家印在內的一眾高管接連被查，要么意味著相關事宜已有了眉目，要么意味著相關部門已經不相信許家印有意愿，且有能力解決相關問題。

實際上，隨著利好政策接連出臺，恒大以外的暴雷房企在風險處置上多有進展。

9月19日，融創中國境外債重組方案獲高票通過，熬白了頭的孫宏斌涉險過關，9月以來融創股價也有所回暖。

次日，碧桂園150億元境內債展期成功，而9月初，碧桂園趕在寬限期最后期限支付了兩筆美元債票息，避免了實質性違約。

9月15日，遠洋集團也于宣布將開啟境外債務全面重組，并表示，公司未出現任何公開市場違約，境內公司債、境外美元債票息均展期成功，并按期兌付展期后的境內公司債款項。

政策扶持下，融創、碧桂園等房企雖仍未徹底脫險，但已有一定自主化解風險的能力，但目前看來，不論是態度上，還是能力上，恒大顯然是個例外。

巧合的是，曾供職于恒大的經濟學家任澤平，在許家印被曝監視居住的27日凌晨，通過微信公眾號“澤平宏觀”發布了題為《房地產政策正迎來歷史性拐點》的文章，文中提到“優化調整房地產政策正當時”，建議通過壓實地方主體責任建立房地產紓困基金并配套金融工具支持保交樓保穩定，通過支持優質房企尤其民營房企并配套AMC等進行行業內并購重組。

實際上，“肢解”恒大的行動已經在悄悄進行。

9月27日晚間，盛京銀行(HK.02066)發布公告，擬依法依規對部分信貸資產進行出售，購買方為遼寧資產管理公司。

盛京銀行曾是恒大的“影子銀行”，而遼寧資產管理公司主要從事金融企業不良資產批量收購出售業務，由遼寧省財政廳控股。

留給恒大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