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3日，“阿里裁員”“騰訊裁員”等詞條在熱搜榜高掛不下，閱讀量合計超過6億。一直處于傳聞中的大廠裁員潮終以這樣直白的方式出現在了大眾眼前。“寒冬”這個詞被提及的頻率越來越高，以大廠為投資主力之一的文娛行業，更有雪上加霜之勢。

去年，阿里在關停蝦米音樂后，轉讓了芒果超媒9364.79萬股份；同年12月，繼會員費用上漲后，據媒體報道，愛奇藝裁員20%~40%削減成本，其內容預算縮減幅度亦達到幾十億元；一向不差錢的騰訊視頻也通過上漲會員費，抵消大額內容支出。

在線視頻平臺年年虧損，大廠裁員、縮減項目支出的做法也波及產業鏈。據國家統計局發布的年度統計公報顯示，截止2021年末，我國全年電視劇產量在部數和集數兩方面都呈連續三年下降勢態。

從大廠文娛部門流出的員工和影視行業的從業人士，都是這場“文娛圈震蕩”的親歷者。經歷了這場風波的“螺絲釘”們，又將何去何從？

大廠架構調整，“說不要就不要了”

從2020年開始，愛奇藝就陸續退出靈河文化全資子公司、留白影視，放棄投資人身份。其中，靈河文化CEO白一驄曾擔任《天龍八部》《鬼吹燈之精絕古城》編劇，及《老九門》《沙海》的制片人；留白影視則開發了《長安十二時辰《良言寫意》等多個項目。

2022年初，騰訊在線視頻副總裁韓志杰直呼行業寒流來襲。他在朋友圈表示：“今天開了史上最慘烈的項目決策會！70余個項目過會，最終只通過了2個！行業的寒流確實襲來了。”

無獨有偶，優酷劇集中心總經理謝穎也發朋友圈稱：“年前最后一次立項會，53個劇集項目最后只鎖了一個IP。”

愛奇藝首席內容官王曉暉在今年2月份的媒體采訪中提到，未來給劇集排序，流量與品質好才會排第一，品質口碑排第二，流量排第三。這其中固然有對質量的追求，但也是資金收緊之下，視頻平臺更愿意押寶在“有爆相”的劇目之上的保守做法。

文娛賽道越來越“卷”，大廠們舉起“控制成本”旗幟時，內容部門的員工首當其沖。

“挺殘忍的，大家都很努力，但是說不要就不要了。”在某互聯網大廠內容部門運營崗實習的Z同學對時代財經感嘆。上周，她親歷了這場裁員潮，所在的整個組都被通知進行業務調整。

因為部門有不少實習生，她也對就業形勢表達了自己的擔憂：“我覺得應屆畢業生，很難再進入大廠工作，除了一些軟件開發技術類的，大廠可能更偏向用有經驗、有能力，并且能拼的人。”

離開大廠后，Z同學將回到校園繼續深造，被問及“如果不能進大廠去做什么”時，她表現得很迷茫：“未來的路我每天都在想，或許去考研，或許去考編。”

她提到，正式員工中除了在內部找其他組的空缺崗位外，不少同事都在看另一家大廠的招聘啟事。然而，這家公司的境遇也并無不同。在該公司呆了3年的一粟，去年11月底遭遇了公司的架構調整，因為調整的方向和預期不太一樣，她離開了公司。

“績效不滿意，不想卷了。”12月底，在北京某大廠做內容優質運營的斗金提出了離職。她對時代財經表示：“開年到現在，屬實有點找不到金三銀四的感覺了。”

早在去年10月，斗金就開始陸續參加一些面試，當時拿到的最高待遇是月薪28k，此外也有月薪22k的offer，但今年開年后，20k+的崗位都很難找了。

她對時代財經坦言，感受到了競爭的壓力。“反正我是后悔走了，我身邊同事也是”，斗金表示，她有同事回歸了頭部傳統媒體，做得很不開心，習慣了大廠輕松自在的扁平化管理，突然轉變工作環境很不適應。

近期，斗金去了一家新銳企業面試。面試官表示，如果她入職的話，同事將是一名美國的留學生和一名來自英國的留學生。“北京太卷了，學歷卷、背景卷”，她表示，自己沒有在新公司長期逗留的打算，之后可能會去長沙或者成都，因為北京傳媒行業的工資太低了。

“后續還是想回大廠，現在一線城市跟新一線城市的機會差異沒那么大了，比如字節、快手都在新一線城市有分部，雖然具體崗位有差異，但也不是不可以選擇。”

群演轉型做主播：見頂流的機會我不要了

為了趕在劇組開工時接到群演戲，如蘭今年正月前便早早回到了橫店，但依然沒有接到一個劇組的通知。

2021年11月10日，《劍仙大人的風姿》制片人陳益韜在微博公布該項目正式啟動，出品公司為愛奇藝。陳益韜此前的代表作為《奈何boss要娶我》，《風姿》導演亦曾執導過《花千骨》《無心法師》等爆劇，開機時間為12月，拍攝地點為橫店。

一個月后，沒有等來開機，卻等來了陳益韜的微博：因為資金問題，《風姿》項目擱淺，很遺憾。

同樣定于2021年12月底在橫店開機的《大宋京都尋異志》也暫時擱置。《仙劍奇俠傳5》原本由北京時代光影與愛奇藝共同籌備，據微博仙劍影視關注小組稱，愛奇藝因財務問題選擇退出。

影視項目被砍，視頻平臺減少數量重視質量的做法，給群演們的生存帶來了挑戰。相比主動離開大廠的斗金，在橫店工作了5年的群演如蘭則是被迫做起了直播帶貨的副業。

如蘭已經很久沒有參與大制作項目組，她參與的所有高規格作品都發生在2020年前。去年初，如蘭在央視播出的《紅船》電視劇中終于有了2秒的露臉鏡頭，為了紀念這一刻，她還特意發了朋友圈。

2021年如蘭的日子并不好過，她參演了幾十部作品的拍攝，最終播出的只有10部，其中小成本網劇占了90%以上。

群演的鏡頭往往一閃而過，觀眾基本看不到他們的長相和體態，已經35歲的如蘭有著一張娃娃臉，但她時不時會挑剔自己的身高和體重。“橫店的群演太多了，但是每天的項目又很少，現在能不能接到大項目都要隨緣。”

去年，如蘭參演的《斛珠夫人》終于播出了，距離這部劇的拍攝卻已經過去了兩年，如蘭的戲份很少，她出現在一個遠景鏡頭中，扮演女扮男裝的馬隊騎兵，她根本找不到自己出現在哪個位置。

伴隨著劇組停拍、疫情反復以及限古令等一系列不確定因素，如蘭不得不考慮生存壓力，直播和短視頻成為“如蘭們”的另一種生存方式。

“剛來橫店的時候，每個月能接到十多場戲，有的時候也有七八場群演戲。現在也想接一下特約群演的戲份，經常一個月只有三場，或者一場都等不到。”

相比一切從零開始的短視頻博主，橫店群演又是幸運的，他們可以直播影視城一手消息，掌握部分明星的邊角料隱私和爆紅劇組的幕后花絮。

如蘭的短視頻列表中，有不少她和知名人物的合影。她曾直播過由袁冰妍和劉學義出演的《落花時節又逢君》的開機儀式，也進入過《風起洛陽》（黃軒、王一博、宋茜主演）《皓衣行》的拍攝劇組，當她把這些素材包裝成短視頻或者直播間的談資時，流量也隨之而來。

在那些向往演戲的新“橫漂”眼里，從業五年的如蘭就像是職業導師，但只有真正踏入這一行的人才能知曉普通群演與成功的距離。

“跑龍套的群演一般一天下來只有108元，平均時薪只有10元，甚至都不如橫店奶茶店的打工妹，遇上人品不好的導演會以多給戲份為理由，讓群演們自愿少拿工資。”

不過，直播帶貨讓如蘭嘗到了成功的滋味，在抖音個人賬號粉絲突破300萬后，直播帶貨成了她變現的重要渠道。開播第一場，她就賣出了2萬元的貨，播了不到半個月就賺了6000元。

“賣的都是一些小玩意，靠走量取勝。”坐在直播間鏡頭前的如蘭，暫時忘記了做群演的失意和壓力。如今，直播帶貨成了撐起她生活的主心骨，曾經奉為信仰的演藝之路只能當作副業了。

（文中Z同學、一粟、斗金為化名）